2023年10月11日，国务院发布《关于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明确提出“加大力度处置不良资产，推动不良贷款处置支持政策尽快落地见效，多渠道补充中小银行资本。”
2023年8月18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中国人民银行、中国证监会联合召开电视会议，研究落实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和防范化解金融风险有关工作。会议要求，金融部门要认真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关于防范化解重点领域风险的精神，统筹协调金融支持地方债务风险化解工作，丰富防范化解债务风险的工具和手段，强化风险监测、评估和防控机制，推动重点地区风险处置，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稳妥化解地方中小银行风险，建立健全金融稳定长效机制，对维护金融安全稳定发展大局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2023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有效防范化解重大经济金融风险。完善金融监管，压实各方责任，防止形成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2022年政府工作报告更是首次提出要深化中小银行股权结构和公司治理改革，加快不良资产处置。做好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工作，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成为监管部门、地方政府、银行机构的工作重点。
局势：不良资产处置压力加大
过去几年，不少银行机构将处置不良资产作为“一号工程”，不良贷款处置力度进一步加大，并取得积极成效。2022年累计处置不良资产3.1万亿元，其中不良贷款处置2.7万亿元。
在当前复杂的经济金融形势下，中小银行隐藏的问题逐渐暴露，不良贷款反弹压力增加。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最新披露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6月末，银行业金融机构不良贷款余额4万亿元，较年初增加2021亿元，不良贷款率1.68%。中国东方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发布的《中国金融不良资产市场调查报告2022》指出，“中小银行是不良资产处置压力最大的金融机构。”
“随着经济下行压力映射到金融领域，银行不良贷款反弹压力将会持续增加。受经济下行和行业景气度下降影响，信用风险可能加大。”原银监会主席尚福林在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夏季峰会上表示。
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但在内蒙古自治区联社副主任卢晓东看来，在当前经济形势下，依靠农村中小银行自身发展来化解风险作用越来越小。“近两年市场竞争激烈，对农村中小银行来说，靠发展来化解风险的能力和机会已经越来越有限。”卢晓东认为，“内蒙古农信在处置不良资产过程中，大多采取以物抵债、转让、核销、重组等常规方式。但针对债务人存在逃废债、政银企三角债、履约意愿不强、抵债资产难处置等情况，银行靠自身很难完成债权清收。”
而农村中小银行本身存在着天然的弱势，比如自身体制机制以及受众客户普遍存在经营规模小、资金实力弱等问题，又导致其在资本补充、治理结构、资产质量等方面存在显著短板。“传统的不良贷款处置方式，如重组盘活、借新还旧、以物抵债、核销等方式已不能满足新形势下不良资产处置需求，在当前宏观经济形势下，不良资产持续攀升、处置压力增大，处置手段亟待提升。”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联社副主任王雨默表示。
探索：发挥优势“见招拆招”
在通过自身力量处置不良资产越来越难的情况下，农村中小银行依然依靠人缘、地缘优势，根据自身情况“见招拆招”，比如，加大与地方政府的沟通协调，推动其积极履行风险化解属地责任，并加深与地方公检法等部门的合作，探索出形式多样、卓有成效的不良资产处置方式，加快不良化解步伐。
发挥地方政府风险化解属地优势，借助政府力量推动不良资产处置。湖南农信采取机构、政府、投资者“三个三分之一”模式处置存量风险，化解了农商银行风险高企的历史包袱。截至2022年末，湖南农信全系统不良贷款率在3%以内，在全国25家省级联社中由低到高排第6位，在中部六省中排第1位。内蒙古农信通过政府收购农信机构不良资产、利用政府有效资产置换农信机构不良贷款、拉直“政、金、企”三角债、将农信机构抵债资产放入政府化债平台等方式处置不良资产。“不良资产是放错地方的有价值的资产。与金融机构相比，地方政府整合资源的能力更加强大，因此，内蒙古农信与地方政府合作，将不良资产批量转让给地方政府，利用地方政府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实现不良资产价值最大化。”卢晓东说。
借助公检法力量，提升诉讼清收效率。甘肃农信以“银法联动”为依托，联合法院、公安局、司法局等单位，整合政法委、公、检、法、司、公证处、律所等司法资源，试点成立“调解公证”“诉调对接”“签发支付令”等一体成型的金融纠纷调解服务中心，有效解决了传统诉讼过程中面临的借贷矛盾凸显、资源整合不足、债权难以固定、维权周期过长等问题。河北农信建立金融巡回法庭，联合司法机关提高依法清收效率，实行委托代理与风险代理相结合，及时跟进胜诉案件执行全过程，提高胜诉案件执结率等。
此外，自2021年以来，农村中小银行加快合并重组步伐。2022年8月26日，原银保监会发布公告称，“辽阳农商银行、太子河村镇银行进入破产程序，意味着两行的金融风险处置已经完结。”公告称，经过专业人士的综合研判分析，最终确定为“承接+破产”方式处置风险，是风险处置的最佳途径。两行从被承接到进入破产程序，其风险处置对任何机构债权的保障程度是合适的，将为行业提供优秀的典型案例。
“对规模较小、经营困难的城商行、农信机构和村镇银行等，通过兼并重组组建省级城商行和市级农商银行，推进体制机制改革和增强风险抵御能力，是现实选择。”招联首席研究员、复旦大学金融研究院兼职研究员董希淼表示。
破局：多方合力 攻坚不良
丰富防范化解债务风险的工具和手段是不良资产处置的重点也是难点。当前，在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中，除了清收、核销以外，还有不良资产证券化、不良资产批量转让等多种手段，但目前“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仍以自主清收和核销为主”，这与农村中小银行自身的体制机制有着密切关系。
为了缓解农村中小银行体制机制约束，拓宽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手段，2023年全国两会期间，金融领域的代表和委员们纷纷为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建言献策：“健全金融风险处置机制、完善不良资产处置相关税收政策”“拓宽地方中小金融机构不良资产处置渠道，逐步构建不良资产市场统一监管框架，建立全国统一的不良资产交易平台，持续做好地方高风险中小金融机构的风险处置工作”等。
其实，2022年以来，为加快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速度，在拓宽处置手段上，监管层面开了“口子”，加大了政策支持力度。
2022年6月，原银保监会发布《关于引导金融资产管理公司聚焦主业积极参与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的指导意见》，大幅放宽了金融AMC的作业范围，明确要求金融AMC要切实发挥逆周期的救助性功能，在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金融业转型等方面要主动作为。同年8月12日，原银保监会又进一步提出，将会同财政部、人民银行认真研究相关支持政策，初步考虑选择在6个省份开展支持地方中小银行加快处置不良贷款的试点工作。原银保监会密集出台文件，由此可见，原银保监会推动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的决心。
有了政策支持，便有了底气。2022年以来，资产管理公司积极拓宽中小银行不良资产处置路径，比如，中国华融在京东、阿里等拍卖平台上开设“线上资产专区”，扩大投资者推广面；中国信达自主研发“中国信达·智慧淘”不良资产推介平台等。中国东方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6月末，中国东方累计收购中小金融机构不良资产1407.12亿元，有效支持山东、广西等地多家中小金融机构快速剥离不良资产。
但双方合作仍需要找到利益平衡点。黑龙江省联社总法律顾问敖敬东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原银保监会出台了政策要求资产管理公司帮助中小银行处置不良资产，但是因为价格等因素，许多农村中小银行并不愿意采取这种方式，因此，还需要政策进一步细化，制定更具体的落地实施细则，找到双方的利益平衡点。”据了解，一些资产管理公司对农村中小银行的不良资产给出的价格十分低廉，有抵押担保的好资产最高能给到4折，一般基本上在2折左右，基层行社难以接受。
另外，2022年以来，成立省级层面农信自己的资产管理公司的呼声日益高涨。“省联社应发挥‘集团作战’的作用，推动监管、地方政府成立农信自己的资产管理公司。”敖敬东认为，“资产管理公司必须得姓‘农信’，这样才能提升农信机构不良资产处置的专业化能力。”
在没有更多细则出台之前，农村中小银行还是要进一步发挥优势，加强与地方政府的合作，发挥属地风险处置责任，积极推动当地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资产风险处置化解。
“地方政府可以在政策扶持、税收优惠等方面给予农村中小银行更多支持，加大对恶意欠款、违法失信人员惩治力度，将打击逃废债工作纳入地方政府考核，进一步降低和规范贷款抵押登记、司法评估、公证、税费等收费标准，简化程序，降低处置成本。”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山东监管局郭太磊建议，在土地置换中给予政策支持，针对抵债资产处置中的税收问题，给予适度优惠减免，在抵债资产价值评估基础上，适当降低风险计量权重和资本要求等。
省联社作为农商银行的管理主体，“要明确不良资产处置的职责边界，发挥省级联社的指导作用和对行社的管理责任及县市法人行社的主体责任。”王雨默认为，要发挥省联社的指导协调作用，比如，协调地方政府出台不良资产处置政策，与地方公检法联动和地方财税部门协调沟通等。
作为不良资产处置的主体，农村中小银行的行动力至关重要。要“一方面，加强研判，继续做实资产分类，摸清风险底数，充分暴露不良资产；另一方面，要深化改革，拓宽资本补充渠道，从根本上增强风险抵御能力。”某监管局分管领导建议，农村中小银行应结合自身实际加大科技运用费用支出，或通过与第三方机构合作弥补数据来源不足、分析能力弱等短板，综合运用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建立常态化风险排查机制，及时掌握不良资产变动情况，提高风险防控能力。
“冲出迷雾走向光明，最强大的力量是同心合力，最有效的方法是和衷共济。”统筹做好重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工作要落实地方党政同责，压实各方责任，畅通机制、明确职责、分工配合、形成合力。在处置不良资产这一农村中小银行面临的风险战役中，唯有同心合力，各显其能，方能破局攻坚，走向光明。
来源：《中国农村金融》2023年第21期
京公网安备 11010802031783号